父親於去年十二月八日早上九點五十八分去世,事情來得又快又急,七日的清晨外傭告訴我有狀況,由於那一陣子他因排尿的問題,經常要奔走於家門和急診室之間,我也就沒有意識到這一次特別的嚴重性,朦朧中陪著父親掛號,等待醫師處理,急診室裡其實很像戰場,各式各樣的「傷兵」都在等待處理,他(她)們共同的語言「痛苦」,而穿梭其間的醫師與護理師(請注意:是”護理師”而不是 ”護士小姐” ,叫錯了會被糾正或狠狠瞪上兩眼)則像火線上的戰士,一下衝到這裡、一下殺到那裡;急診室的空間、資源和人手都有限,而每一個床上躺著的病人都覺得自己的狀況最嚴重。父親和我是少數有「同理心」的人,我們靜靜地等待「被處理」,而那一天老人家的情況有了轉變;原來還聲音宏亮的他,顯得格外安靜,換完尿管就不講話了,醫師來看過狀況說要住院,平時是住不到病房的,那天也許是時間太早,又或許是狀況嚴重,居然有一間兩人房尚剩一床;我們到達病房後老爺子頭腦都很清楚,只是虛弱到講不出話來了,午、晚餐都沒吃,靠針劑維持,到了當天的下半夜已經呈彌留狀態,我們謹遵交待-不插管、不電擊、不做不必要而痛苦的急救(要在病人神志清明時,先去醫院辦理申請 才有效),漸漸的神志不清了,呼吸已不能自主,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氧氣面罩不再起伏,監視器上呈一條直線…,就這樣我目睹了一個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沉重地觀察了一位與我關係最深的百歲老人的離去。 父親走了,幸虧有林愛桃小姐(強友會友)的幫忙,後事處理都很圓滿,比方說在過世之後不久,相關的禮儀人員已經動起來,把許多SOP都做得很仔細,也讓我見識到臺灣的殯葬業長足的進步,就連市立殯儀館整體的流程都做到非常有效率,場地也明亮潔淨,令家屬放心,這種進步代表著整個社會的進步,身為哀屬,心裡雖然悲傷,但也有一份心安和感謝。
我們的信仰是基督教,父親在最後的時光裡也因為宗教信仰的緣故,得到了病痛中很大的安慰;妹婿李嘉恩牧師和我們教會的黃牧師兩次的膏油禮讓父親舒緩了許多負面的情緒,也讓他以更大的期待與勇氣面對生命中最後的旅程。 一月八日下午,我們在教會以追思禮拜的方式來紀念他,許多父親的學生(他的老友大概都走了)、晚輩、鄰居都來參加,典禮簡單隆重,在聖詩的迴響中,我不禁想起父親對我影響最大的幾次叮囑:
父親一輩子從事教育工作,他總是笑呵呵地與同事、朋友、學生剖心剖肺的交朋友,也難怪他的學生有幾位接到我的電話或訃音的時候,忍不住哭了起來…。
父親走遠了,他是一位平凡中帶著不平凡的人,在家他很嚴肅,並不是慈愛型的個性,他在我的生命遭受到困頓時,總能適時的帶我過坎 、指引我、支持我。
天寒地冷、深冬刺耳的風聲裡何處尋找我的父親?!會的,相信有一天會在白雲之上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