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如雷的掌聲,讓我莫名其妙,只見周遭的每一個人,臉上都迸發出燦爛的笑容,他們彼此點頭、握手,高興得不得了…;我隱隱約約地知道有些事兒「不對勁」了,老將軍一把抱住了我,大聲宣佈「他已經是穆斯林了,他的名字叫馬合默.奧瑪(Mahamed Oumar)」,我差一點昏倒……。
三十多年前,區區在下滿懷壯志,負笈美國。那時候,以家父大學教授的微薄薪資,只能為我準備好第一年的保證金及經濟艙機票乙張,加上若干零用錢,就興奮不已的揮別雙親家人、朋友、師長,勇敢地踏上了征途。其實,以台灣當年蕞爾小邦的處境,經濟又不發達,除了少數富戶豪門以外,大家赴國外留學也都是家長們東拼西湊,加上借貸以後才能成行。到了美國大家除了在功課上拼命以外,大都樽節度日,很少看到現在年輕人出國留學時開新車(還是名牌歐系車)、住豪宅(父母親的二十五孝)的派頭。我去的懷大,本來就座落於畜牧、農業州,而勒瑞米(Laramie)小城,又是風景特好,人煙稀少的典型大學城,那兒的人敦厚樸實、人情味重、勤勞節儉、奉公守法,落腳如此小城,我輩異邦學子,除了讀書,還是讀書一蓋如此單純的環境,想放浪形骸也無處可去也,所以懷大就像美國當時許多大學一樣,台灣留學生的人口,占外國學生的第一名,大多是台灣一流大學的畢業生,獎學金得主的比例也最高,可以說是相當優秀的一個團體。我剛到懷大的時候,也跟大多數台灣新生一樣,住了一個學期的宿舍,的是上課方便,步行即可,而且三餐有人打理,自己不必擔心。住宿舍惟一的缺點是昂貴,所以住了一個學期,就搬出校園自己租屋了,因為要省錢,所以租的是一戶美國人家的地下室,這是一棟老屋,地上一層加個閣樓,地下有三個房間,還有個小廚房,雖然地毯有股濃濃的霉味,但是看在只要五十五美金一個月的低廉租金的份上,也就差強人意了。
我的另外兩位室友,除了一位巴基斯坦,主修化學的哈珊外,就是一位陳姓的台灣同學,學機械,不久以後,陳兄夫人依親來美,小兩口就搬到學校的有眷宿舍去了,接著搬進來的是哈珊的好友夏菲,主修好像是水利工程。
這兩位巴基斯坦同學光看外貌就蠻好笑的:哈珊很瘦,仙風道骨的瘦,是那種您看到以後就會聯想到阿拉伯魔術裡空中爬繩,一溜煙兒就不見了的那種機伶人,他當時有個未婚妻叫娥瑪,遠在家鄉,害得哈珊哥天天魂不守舍,捧著伊人的片到處找人聊天,頗有令不勝其煩之勢。夏菲是個胖子,比我還大一號半,滿臉大鬍子,見人就笑瞇瞇的,十分友善,這兩個人都要做實驗,常常十天八天不見人影,只有周末的時候我們會打打鬧鬧的串串門子,分享食物(說來慚愧,我這一輩子最沒天份的事就是下廚。迄今為止,除了會炒號稱台灣最好吃的番茄炒蛋以外,就是泡得一手好吃的不得了的泡麵),我煮出來的東西除了滋味不好以外,常常外形也很「可疑」,可這兩位還是每一次都捧場,努力稱讚我應該改行餐飲,因為太delicious 啦,巴基斯坦人信回教,這兩位兄台都很虔誠,每天必向麥加禱告五次,恪守教規,而且當年巴國和印度爭戰不休,他們除了在一起互相勉勵要從印度手上「光復失土」外,還常很熱情的向我這個「資質甚佳,堪加爭取」的第三者大力宣傳印度這個國怎麼壞,怎麼欺負地寡人稀的巴國,為了要敦睦邦交,我也大表同情。到最後的結論都是~台灣反攻大陸,巴基斯坦必出兵相助,巴國恢復失土,台灣也責無旁貸,一定武力支持~雙方皆大歡喜,反正笑話一椿,倒是我的誠懇、樸實與幽默贏得了他們真正的友誼。
有一天合該有事,這兩位老兄正操著阿語,在熱切的禱告,我因為小時候聽家父講阿語(老人家祖籍是寧夏,該地是回族自治區,講阿語),湊合著在旁邊「練習」了兩句,這兩位就像發現了武林奇葩,抓著我如失散已久的骨肉(我這三腳貓的阿文,在甘比亞教育部長來訪時,也在長榮大學小小發揮了一番呢),因為從來沒看過一個華人說阿語,這不是阿拉顯聖是什麼?從那天以後,我的日子就難過了,他們一天到晚死纏爛打的要為我講經(可蘭經)論道(伊斯蘭之道),儘管我那時已是城裏葛林牧師(Rev.Green)高級查經班的高材生,他們也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架式,有道是明眼人不吃眼前虧,我到處躲著這兩位老兄,那天上完晚課,才冒著雪走回住處,甫一坐定,兩位已滿面笑容地恭候著了,原來第二天當地所有回教學生,集合歡迎一位印度退伍的准將來美訪問,聽說這位是印度極少回教徒的精神領袖,德高望重,有世界性的聲望,能來到這全美最高學府(海拔7200英呎,比哈佛高多了)實在不容易,一定要我也到會,稍一躊躇,為了繼續當好厝邊,我就答應跟著去看熱鬧了,一宿無話。
第二天我跟著兩位老巴,來到萬頭鑽動的會場。我的巴基斯坦朋友拿出打美式足球的架式,架著我突破到講台前,幾十分鐘「恭聆」留著八字鬍,滿頭白髮,神態莊嚴的老將軍一席話,卻是一句也聽不懂,蓋全部為阿語,雞同鴨講也……。掌聲響起,老先生走下台來,我的兩個朋友架著我拼命往前衝,我突然發現:我們三個正面對著印度老將,我的兩位保鏢興奮得臉都紫了,連珠炮似地嘩啦嘩啦的用阿文講著,又伸手、又拍掌、又指我、又指天……,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旁邊簇擁龐大的人群,突然,這兩位的朋友敘述完畢,老將軍慈祥地轉向我,拉著我的手,笑嘻嘻的問我:「你從那裏來?」,我答「台灣」,又問「你是個心情清澈、誠實的人嗎?」,「嗯」,這是什麼意思,「我當然是」。將軍緊緊地抓住我的手,閉上眼睛,口中吐出一大串我永不會懂的阿拉伯文,旁邊的會眾每隔3-5秒,就轟然與他應和,二分鐘過去了,三分鐘過去了,手鬆開了,老將軍對我來了個「熊抱」,旁邊迸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而我就這樣成了世界上最不知情的穆斯林。
這一段“奇遇”是我這輩子碰過無數好笑、好玩的事當中的一椿,有了它,我雖然是虔誠的基督徒,卻也使我與許多中東朋友有了對話中精采的開場白,搞不好每次我向耶穌禱告時,先知穆罕默德也在分機上接聽呢!哈哈。
人與人的隔閡是人所製造的,有著簡單喜樂的心,你會到處受歡迎的,“奧瑪”這樣祝福你。
這個星期,我們為長榮大學的師生請來了富邦人壽的戴麗美處經理,主講王子濱講座,她演講的精彩與熱情,有口皆碑,歡迎大家來聽她講「服務之美」,不一樣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