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輩子燒了好香’,這輩子就在大學舒服的服務了好多年。話說在大學教書還真好,姑且不論大學的校園風景如畫,就連畫中人也盡是可愛的青年,渾身洋溢着青春的風采,讓人不知不覺也受到他(她)們的感染而奔放熱情了起來。有許多大學生讓人一下就體會到他們的善良、誠懇、好學不倦,許多是那種會讓老師欣喜於‘蒼生有幸,何得此子’的佼佼者,即使有些是頑皮搗蛋的‘大俠’、‘俠女’們,我也會從欣賞讚嘆的角度加以鼓勵,君不聞江湖上流傳已久的傳言:‘未來在社會上一個人成就的高與低,常和他(她)們大學時期的成績成反比’,盛哉此言,我就看過不少頂級絶妙的‘皮蛋’,以後在職場上的表現和對社會的貢獻往往不但不下於班上的‘乖乖牌’,甚至遠超越之,尤其有趣的是這批‘皮蛋’們,對當年被他們整得七葷八素的老師們,往往反而發展出深厚濃郁的師生之情,幾張明信片自天涯海角寄來,偶而留在管理員那兒餘温猶在的小吃,每到節令讓我由衷感動的水菓,或是突然接到一通久疏連絡而又突然蹦出來的衣媚兒或電話...在在讓我由衷的感謝他們,也許所有的學生在老師的眼中都可愛,但我總有一份偏見:那青澀猶存的我那讀大學的桃李們是可愛中的最可愛!
以前,在我的那個年代裡,大學教育是精英(elite)教育,大學少、競爭者多,能擠進這道窄門的,不啻是社會的寵兒。那年頭,大學生的言行舉止都被‘理想化’,不,甚至於是‘神話’了,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在成功大學當時新建的圖書館前看當時當紅小生柯俊雄拍戲,導演「不厭其煩」的教演大學生的柯桑該怎麼抱着幾本洋文書走出‘氣質’來,想想也真好笑,那時大學生少嘛,當然都是寶囉!
曾幾何時,大學多了,多如過江之鯽,彼此競爭激烈,再加上台灣社會的少子化,眼看大家都殺紅了眼,上焉者拼世界排名(可憐,連許多連聽也沒聽過的烏龍排行榜,也爭得頭破血流),下焉者就只好拼生存了。台南市最有名的,就是那被戲稱「到德國真遠」的五所苦命學校,都正在生死線上掙扎,幾年前就傳出考七分就可以上大學,現在的許多學校一聽到傳說中民國一百零四年、一百零五年的「招生大限」,皮就緊得不得了,其實高等教育辦成這樣,無論是政府的政策、歷任教育部長的施政、一窩蜂搶風頭辦學的財團,或是不論子弟資質一定要‘趕鴨子上架’的家長,和隨波逐流缺乏主見的學生自己...都該要負責任。
東鄰日本和我國同受儒家影響,大家都想上大學,固然也有許多野雞野鴨學店,但在高等教育體系中却師法德國,走出了一條稱為‘高專’(College of Technology)的奇路,在高教的花園裏占有一席令人驚艶之地。高專僅收國中畢業生,是五年制,畢業時有三條為他們準備好的出路,首先是就業,其次是進高專‘專修科’再學兩年,拿學士學位,或插班普通大學的三年級,但一般高專畢業生大多選擇就業,而許多國際教育專家都不約而同地對日本在機械、電子電機、資訊工程、土木建築、化工、造船所獲得的卓越成就其中很大的一部份功勞歸之於「高專教育」。您看到此處,一定會對我以上所寫的嗤之以鼻:不就是我們以前的五專嘛,是的,我們當年學的正是人家這一套講求實學實做的工夫,可是我們好高鶩遠,都一溜煙的去改成四不像的科技大學了,人家的高專却好端端的維持着優秀、樸實、動手做的學風,考上高專遠比考上好的普通高中難(就像當年考上台南師專遠比考上台南一中難),我們學人只學得個皮毛,又沒有長性,怎能不失敗?真乃‘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浩歎!
人有自知之明,最近一所素有盛名的私立大學邀請在下擔任校長,我一來有俗務在身、二來自知瓦罐當不了玉器、婉言謝絶了,真得罪朋友!但真正嚮往的,倒是做王夫之、顏習齋的門徒,求實求真的‘教幾個小小蒙童’則吾願足矣,惟足下知之。
(於美國旅次,洛杉磯 Marriott)2012/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