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雜感--你長得夠漂亮嗎？

　　自從六月底離開寶島台灣，抵達加拿大與兒子團聚以來，一轉眼已經過了三個多星期，我落腳的地方是溫哥華近郊的一棟住宅大樓。當年我們剛買下這位於22樓的單位，最主要的原因除了它座落方便，管理良好，格局方正以外，最重要的是可以遠眺美加邊境白皚皚的雪山，這座浩然矗立的雪山，即便在盛夏的季節裏，依舊遍體雪白，我每天最快樂的功課，莫過於在彩霞滿天的夕照裏，泡上一盅好茶，帶上一本好書，在陽台上欣賞她每日最後也是最美的風姿：從豔陽高照中開始退場，造物者在稍後的兩個鐘頭裏，為她披上美麗的金衣，直到九點以後 (您沒有看錯，這裡的陽光每天都燦照到接近晚上九點，因為這裡是高緯度的北國) 天際漸漸黯淡了，她仍然傲然的從第一顆星星在天幕升起的同時，才慢慢退場，而這退場的時刻也最華麗，先是上了一圈的金邊，霎那間轉為血紅，最後像陪著夜之女神莊嚴地豎立，慢慢的隱身。整個這一幕大戲的完整呈現要兩個小時以上，而這齣結合大自然的壯麗與神奇的幻化劇場從來也沒有讓做為觀眾的我絲毫失望過。

　　就像現代交通所帶來的便利 (我在1970年代中出國坐的第一帶噴射客機—波音707、波音727和波音737，都還屬於所謂的｢短腿｣客機，如果是從台灣飛美加、飛歐洲等長途航線，其續航力都還不能直飛。比如說飛洛杉磯，就要在東京、漢城或檀香山過上一夜，好在當時是窮學生，雖然沒有錢，但是時間可多的很，每次都能小小享受一下免費的異國情調) ，現在的大傢伙，比如波音747、空巴380就不需要中途加油維修了，現代人做學問同樣很幸福，以前工程上的計算尺、晒圖、繪圖、測量定位…，都需要許多技巧與時間，在現代工具的協助下，都發生了極大的改變與進步，我還記得讀大學時學校購置了第一部IBM-360的電腦，全校為之轟動，剛成立的電算中心門前使用者大排長龍。在美國深造時，看到蘋果推出的Macintosh已經令人感到既驚艷又滿意，哪裡想得到電腦科技近年來飛速的進步，就連小小的智慧型手機也改變翻轉了現代生活裡人類溝通與資訊獲得的型態…。

　　前兩天讀明史｢名相列傳｣，發現歷朝歷代的許多組織管理的問題，在本質上其實也都大同小異，巧的是明朝中後期的兩位｢首輔｣(內閣大學士的領袖，明朝不設宰相，首輔是事實上的宰相)，徐階和高拱都想要在對文武百官的資料蒐集與能力評量上做出改革，這和現在政府與企業年終考程所面對的問題完全一樣：一個人的考績給他打89分是乙等，90分就是甲等了，但是這一分的差別就究竟在哪裡？給A員和B員分別打了不同的等第，真的就代表他們兩人的表現有那麼大的差別嗎？尤其是績效的評量往往不能完全的、正確的量化；而我們在觀察同仁與屬下的工作行為時，又瞭解｢眼見並不足信｣：比方說有人專門會｢裝｣，｢裝乖｣、｢裝辛苦｣、｢裝吃虧｣、｢裝可憐｣，其實他是演技絕佳，該得奧斯卡獎的職業演員，又有人天生性格與長像就吃虧 (日本作家橘玲就曾引用歐美學術界的研究資料做出結論：美女、醜女的收入相差近日幣一千萬，而美國經濟學者漢默許的實證研究也證實此點，更離譜的是依據美國的研究連上法院，長得可愛也較吃香)，即使努力從公，也從來不是上司的｢寵兒｣，永遠成為滄海遺珠。各位想想您的周遭是不是有一些巧言令色的｢推事｣們，再想想是不是也有一群默默工作的｢顧人怨｣就瞭解了…。

　　徐階和高拱這兩位五百多年前的先賢，早就洞察了這些不公平和倖進的現象，尤其是高拱(1513-1578)由於兼掌吏部事務，地位極高，而且負責人事選拔任免，責任尤重，而他才能超群，在吏治與軍事的整頓上，頗為努力的推行了一些有效的革新措施，例如：自科舉考試引進新人以後，他想知道在眾多的臣工中，哪些是真正的人才，就命令吏部各司設立一本冊子，記載官員的籍貫、姓名、科甲以及能力、品德，每個月各司都要對冊子進行一些整理，每年再將各司的冊子彙集，透過這樣的方法他就能間接地瞭解一些官員，在他都長吏部的時間哩，即使有時看似倉促的文武人事任命，所選拔出來任事的人才卻每每都能勝任，這樣滾筒式資料運用的構想，如果再配合現代電腦科技的進步，發展出由資料庫(data base)，規則庫(rule base)，專家系統(expert system)，決策支援(decision supporting)等觀念與工具，自然就可以漸漸地建立起來一套可充分信賴、可詳列與細察的動態性人力資源管理系統。我在二十餘年前即已著手推行並協助高雄市政府得到當年行政院研考會的最佳研究獎，卻沒想到五百多年前｢｣的前賢已經有了完全一致的想法。持卷細讀，不由得一方面感到問題解決更進一步的光榮，一方面又覺得科技進步，可以解決亙古以來許多難解的管理問題而欣慰。

　　二十多年過去了，好像迄今為止，類似的系統似乎未獲突破性的改善，更無法言及日後的推廣。大部分高階經理人仍然靠著｢平常印象｣、｢隨身小冊子｣來打考評的成績，這實在是辜負了進步的觀念和進步的工具了，二十一世紀的人還在使用十六世紀以前的方法來評鑑屬下，這又如何讓被評者口服心服呢？

　　暑假已經過了一半，我也即將整裝回到台灣，還有好多書要讀，好多文章要寫，好多悄悄話要和大家分享，異國的風情雖好，但只能用｢借他人山河，壯自己胸懷｣的心情欣賞(這句話是我1980年在美接待台灣的大學生友好訪問團時，在講稿裡首用，以後趙寧先生也多次用過)，在外多日，益發深感吾土雖然仍有許多問題待解決，但是畢竟是我們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同胞，我們都寄以一份深情，讓我們一起努力使她更美好吧，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