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浩偉先生，你現在高興了吧’！

　　今年驛馬星大動，最近出國頻繁，花了不少時間在旅途中，也因緣際會地參加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件。想想真是好玩，自己這一輩子在平凡中又曾有些不凡的際遇，碰到好多想不到的人，看過許多難以見到的事，都值得將來寫回憶錄時派上用場，學友月瑛，最近跟我一樣常常發來在中南美行走的訊息，另一位素英學友更不得了，長年累月出差非洲各國，兩位都是巾幗英雄，都在為台灣拼經濟，也都外語流利、行止落落大方，有國際觀。我真驕傲有友如此傑出，台灣需要被看見，台灣需要被記得，中華民國也需要更寬廣的國際發展空間，而這一方面經驗的分享和傳承也一定要繼續不斷的做下去；這裡就來聊聊一位勉強算得上是我的異國友人，費浩偉（Harvey Feldman,1931-2009）的一些有趣的逸事。

　　費浩偉先生多年以來以‘美國的中國通’聞名於美國的產官學界，記憶中的他，矮矮的個子，身形微駝，褐灰色的頭髮，一雙伶俐的眼睛讓你老是覺得他在小心翼翼打著什麼主意，行家看名字就知道此公是猶太人（這個‘曼＇、那個‘曼＇的），他臉上最明顯搶鏡的特徵，就是那個大鼻子，我每一次讀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看見那個夏洛克，心中浮現的就是費公的鼻子。而第一次介紹我認識他的，是曾任職於美國新聞處（USIS），後來在台南亞航任職的另一位「中國通」的司馬笑先生（John Bottoff），當時我跟另外一位擔任美國社區的‘house boy’的高中同學，暑假在台南的‘twenty-house’、‘nine-house’的美國宿舍區和顧問團俱樂部打工，又賺錢、又練習英文，真正是不亦樂乎；只記得費先生對我們倆愣小子頗為友善，還吃了一頓飯，用他那口不怎樣的國語（wiki上說他‘華語流利＇，我很難同意)，認真的聊了半天，那時候他任職於美國大使館，問了很多尖銳難答的問題，大概是想瞭解一下台灣當時年輕人的想法吧。之後就沒有再見到此公了；只是民國六十年代台灣報端屢屢出現他的大名，知道他回國務院了，也擔任斷交前最後一任美國國務院中華民國科（Office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Affairs）的科長，那時候我在台北讀大學、當助教；台灣與美國的關係已經走到風雨飄搖，危在旦夕的階段，美國對中華民國政府在短期內多達四十七次‘彼此關係永久不變＇的官方保證已經讓大家都知道是‘睜眼說瞎話＇，費浩偉不但參與規劃了尼克森石破天驚的秘密北京之行，也持續參加了和北京建交的籌劃和談判，最妙的是，他再次來台北時，總是堅持‘一切正常＇、‘邦交鞏固＇，還會和此間‘民間友人＇多頭拉關係，敘交情，難怪有人說他‘好話說盡、壞事做絕＇，而外交部裏他的綽號也就成了‘機伶鬼費浩偉＇；還好，他跟沈君山教授1978年有次下圍棋、打賭輸了，總算透露了點風聲，他告訴沈君山說，對於個人存款最好是換成美金定存半年然後提出…云云，聰明的外交記者們一聽就曉得：這不正是斷交時間表嗎？！這個故事是一位傅姓記者所寫，我相信是真的，那時候的台灣政、學界真是一聽到此公來，就‘相驚伯有＇一陣動蕩，直到1978年12月正式斷交。

　　1981年我已在懷大讀博士，亦師亦友的政治系克拉客教授有天來找我，說他同系主任懷特邀了一位國務院官員朋友來狩獵，此人叫費浩偉，有沒有興趣同去? 我愛國心發作，心想搞不好可以為台灣挖點兒有趣的‘八卦＇。而且費浩偉其人，我認識呀，就陪著褙了兩天的羚羊，老費那兩天在吉普車上和小酒館裏的確‘丟了不少包袱’，他說美國絕不許台灣在後蔣時期有軍人執政或干政，他評價了當時國內所有的政治人物，應該相當代表了美國官方，特別是外交系統的看法，他嚴厲批評了台灣軍方，特別是政戰系統，認為有很多事情是以王昇為主的政戰系統惹出來的…。在懷大的政治所座談會中，他則大聲為卡特的中國政策辯護，認為在‘中國（大陸）優先’的原則下，對台軍售並不是當務之急，我在公私場合辯論裏，也好幾次脫口而出‘費大使（他担任美國駐聯合國代表團的大使銜副代表），您已不是那個您自稱是台灣人民的真正朋友’，這跟他厚著臉皮斷交後去參加我國大使館雙橡園降旗典禮時，被一位女士哭著吼出‘費浩偉先生，你現在高興了吧’（Are you happy now, Mr. Feldman?），同出一輒，只是徒吠火車，無濟於事，空留‘弱國無外交’的悲情之訴而已。

　　最後一次看到他是2005年在高雄漢神百貨一樓的Coffee Shop，他老了，白髮蒼蒼，落寞地坐在一個角落，令我驚奇的是，難為他居然還記得我，那時他是隨著一個美國智庫來台灣攬生意的，聊了幾句門面話以後，我忍不住調侃他‘費公，‘台灣的真朋友＇，你不覺得我們值得更好的被對待嗎？大陸真正可能做為一個代表著自由民主的希望出口嗎？！’這個老狐狸被激怒了，他囁嚅著說‘當年你們真能反攻大陸成功了，可不就沒有這一切的麻煩了嗎！’他被逼急而生氣了，在台灣島上被修理了，無路可退了，只好開始撒野撒賴了，我必須說，那一刻我有一絲報復的快感…。

　　台灣靠誰都不行，只能靠自己；否則可不早就雞飛蛋打，人走茶涼了，要自己爭氣才是‘硬道理’！企業界的朋友更應該了解，不管行銷學裏有幾個‘P’，最重要的永遠是‘Product itself’啊！ 這個星期五晚上，中華民國外貿協會的梁國新董事長翩然蒞臨長榮大學王子濱講座，梁事長是當今國內的一流財經人才，政府的經國菁英。他的反應明快、知識豐富，是國家多年培養的一時才俊，我在梁董担任經濟部政務次長時期有幸結緣，請各位務必來瞻仰風采、仔細聆聽，必然深深獲益，我們長榮大學見。